一个独生女的故事200字
2020年,大连旅顺,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年逾古稀、身患乳腺癌的刘红玉,痴痴望着门外,脸上挂满了泪水。身患肾癌的老伴曹肇纲,紧握着她的手,面容颤动,涕泪泗下,凄厉地对着门外哀嚎:“女儿啊,你妈妈快不行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们的女儿叫曹茜,一个17年对父母不闻不问的女孩。
1979年,大连旅顺口区,长城街道曹家地村,曹茜出生了。
在那个尚有封建残余思想的年代,夫妻俩把曹茜当男孩养,商量好不再生孩子,决定好好培养她成才,不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曹茜从小身体不好,父母就算不吃不喝,也要给她买补品调养身体;遇上半夜发高烧,父亲鞋子来不及穿好,就奔出门去找医生;她想要吃肉,父亲丢了锄头就走……
曹茜上小学后,一直担任班长,每次考试都是数一数二。
父亲慈爱地摸着曹茜的头说:“洗碗、洗衣服、做饭,都不用你碰,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了。”曹茜高兴地点了点头。
曹茜学习刻苦认真,同龄人在外面疯玩时,她在看书;左邻右舍的孩子都睡了,她还在看书。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农活琐碎而又劳累,父母回家总是一脸倦容。这时,曹茜会搬来小板凳坐下,给父母讲故事,以驱散他们一天的疲惫。
说起曹茜,父母满是骄傲:“她很懂事,知道孝顺。”
曹茜每次扬着奖状,飞奔向父母,母亲总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第一时间把奖状贴在墙上,那是曹茜最为了得意的时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茜的奖状越来越多,墙上贴不下,母亲就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抽屉里。每一张奖状都像一朵花,盛开在父母心田,他们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小升初,初升高,曹茜都考入了当地最好的学校。
高考放榜的那天,曹茜看到自己的分数,超出一本线几十分,她喜出望外。
曹茜希望去南方的大都市,感受快节奏的生活。所以在填报志愿时,她瞒着父母报了三所南方的大学。
老师跟曹肇纲确认时,他暴跳如雷。
曹茜向父亲解释说:“我想离开家乡,去南方见识见识。”
父亲怒喝道:“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干嘛?我看辽宁师范大学就挺好。”母亲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曹茜横了父母一眼,负气去了学校。
最终,曹茜还是填报了两所南方的学校,最后,不情愿地填了辽宁师范大学。
可是,命运给曹茜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恰恰被辽宁师范大学录取了。父母闻讯后,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曹茜却怏怏不乐,虽然是她自己的失误,但她把这一切归咎于父母。
自此,她把心事藏在心里,极少再与父母沟通。
其实,凭曹肇纲夫妻俩的收入,供曹茜上高中已是十分吃力,但为了曹茜,他们咬牙坚持。
好在,上大学后,曹茜申请了学校的困难补助金,加上奖学金,他们只需负担她的生活费。
在大学里,曹茜积极学习外语,经常用外语讲故事给同学们听,林徽因、徐志摩的故事从她嘴里娓娓道来。在同学们眼里,她是个很有文艺范的女孩。
离开了父母的管控,曹茜开始堕落,经常和学校里家境优越的女同学一起,夜不归宿,给父母增加负担不说,还导致6门学科挂科,连毕业都成了难题。
曹茜清楚地认识到,如果继续读书,自己将永远也离不开父母,她想到了出国。
大三那年的一个晚上,刚放下碗筷,曹茜郑重其事对父母说:“我获得了出国留学资格,反正我也毕不了业,我想出国算了。”她越说越兴奋:“出国相当于给自己身上镀了层金,回国后也好找工作。”
听女儿这么一说,二老犯难了。
父亲问:“出国费用多少?”
“7万。”
父亲惊得一伸脖子,瞪大眼睛说:“这么多?我们上哪去抢7万块钱,这么多年,我们省吃俭用也才攒了一万。”
母亲也目瞪口呆,连忙劝解说:“不行,那太远了,你会受苦的。”
曹茜听了不高兴,没再说话。
这晚,夫妻二人早早上了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曹肇纲干脆坐在了床头,刘红玉也叹息着坐了起来。
曹肇纲说:“一个女孩,跑那么远,怎么叫家里人放心呢?”
刘红玉说:“我真不想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
“上次就因为填志愿的事,对我们有怨恨,这次不送她出国,怕是要恨上加恨了。”
“是啊,不送她出国说不过去,可是,那么多钱,找谁去借?唉……”
“只能借啰,找谁去借呢?”曹肇纲抠疼了脑袋。
刘红玉嘀咕道:“借了还愁还呐。”
……不知不觉,天已亮。
接下来,曹肇纲忙于奔走在朋友、亲戚家,屡次遭拒,数次看冷眼,走投无路之际,他对妹妹施压,勉强借到了6万块钱。
曹肇纲把沉甸甸的7万元钱,用报纸包了又包,生怕它们长了翅膀似的,他深知,那是女儿的命。
曹茜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钱,没有父亲想像中的高兴,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语,甚至没有喊他一声爸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别,竟是永诀。
临出国前,曹茜不止一次在室友们面前念叨:“国外生活压力大,父母年纪大了,以后就要靠自己赚生活费了。”
2000年,怀揣7万元钱,曹茜顺利飞抵德国。远离父母的束缚后,曹茜感觉国外的空气都比国内新鲜,有了长驻的打算。
语言不通,曹茜不得不苦学德语,这一学就是两年。加上一年的文化培养,她先后找父母要了3.3万元,虽然曹茜也在做兼职,但还是让父母债台高筑,苦不堪言。
起初,曹茜会打电话回家,但一分钟八块钱的跨国电话,打得她牙疼,后来只得改为写信。
也许是曹茜太忙,三年间也就写过两封信,她总是简单介绍近况,从未问过父母过得怎么样,末了总是不忘说没钱了,要钱。这让曹肇纲二老颇有怨言。
有一次,碍于昂贵的电话费,电话一接通,曹茜就说要钱。曹肇纲大为光火,对着电话怒吼道:“就是要钱要钱,你这是在要我们的命。”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曹茜像被定住了,约摸30秒后才冷哼一声,重重吐出几个字:“我以后死也不找你们!”
她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养活自己。可是,她很快发现钱太难赚了。勉强捱过十个月后,她犹豫再三,决定向父母求助。
哪知电话一接通,曹肇纲连日来的担心、焦虑、后怕,被彻底激发,他又是一通咆哮:“我还以为你死了,是不想再联系我们了!”
曹茜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心里像住了头愤怒的狮子,她不想再说一个字。
她默默放下电话,一步一挪走向栖身之所。一路上,她在脑海里翻翻找找,欢笑也好,哭泣也罢,都将一一尘封。
刘红玉还没来得及跟女儿讲话,气得边哭边说:“好不容易等来电话,你又凶她,你个死老头子。”曹肇纲摸了摸脑袋,语气缓和下来说:“我是忍不住发脾气了,下次我向她道歉。”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曹茜没有打来电话,曹肇纲夫妇也没太在意。
转眼到了2005年春节。
“今年女儿该回来过年了吧?”刘红玉掰着玉米,眼巴巴望着正在砍柴的曹肇纲问。
曹肇纲看看她,又习惯性地望向门外,继续低头砍起柴来。
除夕那天,曹肇纲照例多摆了一副碗筷,为的是,曹茜一回家,她就可以立马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和他们说说笑笑。
他们终究是没有等到,又一次在别人的欢声笑语里,唉声叹气到天明。
他们总在胡思乱想:她很忙?她过得不好?她遭遇了不测……唯独没有想到,她是不想理他们了。
曹肇纲夫妻俩坐不住了,他们通过外交部联系到驻汉堡总领馆,领馆工作人员当即查了曹茜的地址和电话。但是,到了曹茜住处后,曹茜拒不见面。根据德国法律,不能强迫曹茜露面,此事就被搁置了。
等待,等待,又是漫长的等待,曹肇纲夫妻思女的心被拉得老长,又一点点被揉碎。他们伸长了脖子,望瞎了眼睛,哭干了眼泪,再也没有等来女儿的电话。刘红玉无数次埋怨曹肇纲,他都无言以对。
2018年,曹肇纲住地的村主任助理,受他们委托给驻汉堡总领馆写信,希望总领馆帮助寻找曹茜的下落,总领馆提供了两个电话号码,但是没有找到。
令人震惊的是,一位德国华人在海关找到了曹茜当年回国的资料,她于2004年8月5日曾抵达上海,找过她一位男性朋友,12天后直接飞回德国。此事得到了那位男性朋友的证实。
曹茜与父母决裂的决心可见一斑。
2020年,曹肇纲夫妇双双患上了癌症,只能靠低保艰难度日,1030元,要买药,要还钱,剩下的生活费,也就一百多元。
他们深感自己时日无多,迫切希望知道女儿是死是活。
二老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不得不求助于媒体,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界人士纷纷对曹茜口诛笔伐,责怪她不孝。
媒体不遗余力,爱心人士也建立了跨国寻找曹茜的v信群,20多天的时间里,他们不辞辛苦,奔走在柏林、明斯特、莫尼黑、汉堡……他们找到了曹茜。
她改了名字,成了慕尼黑大学的终身教授,妥妥的成功人士。
当他们把这一喜讯告知曹肇纲时,他出奇地平静,接连问:“她现在干什么工作?有孩子了吗?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紧接着又说:“曹茜太犟了,她不会主动给家里打电话的。”
末了,曹肇纲抹了把泪说:“她活着就好,我们老两口不图她养老了。”坐在一旁的刘红玉先是吞声饮泣,听到这,捂着嘴呜呜哭开了。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让曹肇纲心慌莫名,他说:“给她宣传,给她曝光,她的教授可能都干不成,我很担心。”旁人听了,均心酸不已。
17年过去了,曹茜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写信,更没有现身。曹肇纲夫妻等枯了心,等来了白发,等满了皱纹,等来了癌症,就是没等来那个本该贴心的小棉袄。
那天,刘红玉流尽最后一滴眼泪后,遗憾地走了。曹肇纲抱着她嚎啕大哭,悲恸地喊:“曹茜,你的心好狠呐——”在场的人个个擦眼泪,都有说不出的悲愤。
老伴走了,曹茜没回来;
老伴坟上的青草长得老高,曹茜还是没回来。
曹肇纲彻底绝望了,于一个秋风萧瑟的午夜撒手人寰,他僵硬的身躯里饱藏心事,或许是多年前,女儿给他们讲故事,或许是满墙的奖状,褪去了女儿的名字。
约莫一年后,有人在慕尼黑大学找到了曹茜,得知她已结婚生子。当被问及父母时,曹茜冷漠地回:“我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回家。”
“父母对你做过些什么事呢?”
曹茜激动地说:“他们对我变态的掌控欲,让我不能呼吸,我就是为了逃脱他们,才离开家来到德国的!”
当消息传回国内时,舆论哗然,曹茜的叔伯舅舅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她就是个不孝子!”
也许父母对曹茜的伤害是真实的,但这绝不能成为她逃离父母的理由,乌鸦尚知反哺,羔羊且知跪乳,更何况是个人呢?
曹肇纲夫妇之前对曹茜的予取予求,使得曹茜不懂感恩,一旦拒绝,亲情便变得岌岌可危。
曹茜虽事业成功,但做人是一败涂地,她的行为令人不齿。
亚米契斯说:“一个人如果使自己的父母伤心,无论他(她)的地位多么显赫,无论他(她)多么有名,他(她)都是一个卑劣的人。”
. END .
【文| 枫蕊】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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