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骨头的故事寓意
上次说到我中秋回家,村里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有娣,是村里的名人,另一个人却是也是同样的在村子里有名,这人叫曾先金,他的故事太多或者说他们家的故事他多,可以从他娘一直写到他老婆他两个兄弟,再到他的侄子,再到他的村里数不清的相好的,他不是我们的村的风云人物,却的的确确是我们村的风流人物,这一次我就只讲一些关于他的故事。
他名字叫先金,我们却都喜欢暗地里叫他“轻骨头”就是花花公子,喜欢显摆,死得瑟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一开始是干嘛的,在我记忆中好像就是在派出所当过几年警察,后来又跑出兽医站当了兽医,据说我们家和他之前的关系还蛮好的呢,当时爷爷是大队书记,那时候是大村,是两个小村子和一个大村子合并起来,村子前前后后有二十里来路长,分了三个天角,几千号人,都快赶上一些公社的规模了,所以爷爷在这样的村子里面干大队书记是比较受人尊重的,虽然穷的连衣服都没件像样的,以前据说经常要出门开会了,临时要我奶奶在他衣服上补上几针,我奶奶又不是那种心灵手巧的女人,缝衣服一直都是“蛮搞师傅”,她眼睛不好穿针穿半天,缝起来又是连连牵牵,有一针没一线,噶就一件衣服本来烂得可以被她这一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是我亲眼见过的,那个时候爷爷每次就等在那里干着急,急又急不来,爷爷又不会自己补,就只好在那里骂,在屋里骂,骂完了,又跑到屋外去骂,牙齿咬咬动,好像要咬人一样,这一来就更出问题了,奶奶眼泪啪啦一掉下来更缝补不懂了,爷爷没办法,只好不骂了,这弄了个半天,奶奶才能把衣服缝好,那个衣服穿在身上,除了不会露出哪里之外,真是像用饭团粘了一块打皱的破布在上面一样,好丑。爷爷虽然这样穷酸了,但走到哪别人都还是蛮尊重的,毕竟是大队书记。
先金以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段时间和爷爷走的特别近,他比爷爷小二十来岁,叫我爷爷舅公,叫的很亲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叫舅公了,农村里面的亲戚关系真是很有趣的,你要是姓曾的娶了一个姓李的,又是和自己同辈,那么所有姓李的都可以是你亲戚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和我们李姓是谁娶了谁,还是谁又嫁了谁,反正就那样直接叫舅公了,他那段时间舅公舅公的叫的特别亲热,有事没事还去“水保站”,就是公社时代公家种了好多水果的地方,他去哪里动不动就驮那么一蛇皮袋的梨啊,橘子给我们家,水保站的是我们乡里那时候唯一的果园,又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所以大家都传,哎呀这个水保站的水果那个甜啊,那个脆啊,那个有滋有味啊。我爷爷也不知道,先金是从什么情况里搞出了这么多水保站的水果,以前没车,自行车都没有,又是山路,十多里,辛苦了他驮那么一大蛇皮袋的水果回来,爷爷看他这个年轻人嘴也说,叫人也比较甜,所以蛮喜欢他的。再加上先金的母亲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是个极为厉害精干的女性,风风火火,嘴像刀子一样,一开口就能把很多事情如切豆腐般,从纷繁复杂中切割的有条有理,让人佩服。以后我会专门讲有关于她的东西。爷爷鉴于这层关系,而小伙子也表现的不错,所以对他帮了不少,这样的关系维持大概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是到了后来他去了派出所,兽医站,我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那时候已经是算属于公务员级别了,而爷爷也老了,退休了,没在村里干了,由爸爸接班,在我印象中,出了这个舅公舅公叫的亲热外,其他的和我家也没什么关系好不好的,反正就一个村子里的人呗。
上面都是听村里人说的,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事情的详细,但从在我打小的印象当中,先金的确是很特别的一个人,我很怕,又有点喜欢甚至是向往有这么一个人在我的童年里面能够出现,并且和我玩,为什么会怕呢,那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正在马路边玩,他本来住在我们村河对面的,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到我玩的地方来溜达溜达了,其实他也是最喜欢溜达的,那天他穿的是一身警察装,是那种绿色的,特别让人羡慕的那种,带个警察的帽子,腰间系根皮带,走起路来笔挺笔挺很趾气高昂,当时我在马路边,玩一种叫做“吧筒的玩具,就是用拇指粗的竹子,打掉一个结巴,再在另一个结巴上用钉子打一个小小的洞,刚好可以塞进纸团,然后找一根筷子,筷子的一头包好碎碎布条,缠紧,让它能插进竹管里面,并且略略有点紧,可以吸住空气 另一端则裹多一点的布,手可以按过去不会痛,其原理和打气筒是一样的,不过我这个“吧桶”是可以双用的,你把纸团塞进那个钉子钉的小口里去,这边筷子往前一推,小纸团就射出去了。吧啦一声脆响,能射得老远。这样就是它名字的由来,这个不仅可以弄纸团或罗汉树的树籽,还可以吸水,然后像水枪一样射水射得好远。这些玩具都是小时候我们小孩子自己做的,并没人教,但是都会做,自己削、自己钻、自己缠、自己绕,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自制玩具的陪伴下长大的。
当时我在路边正在玩“吧筒”,玩的好有劲,他一身笔挺的警察服过来,看我玩的高兴,就过来摸摸我的头,两只手一只捏我一边的脸,他手很重,捏的我特别痛,还边捏晃我的头,问我你爸爸呢,你爸爸去哪里了?是不是又藏在哪个婆娘房子里不出来了?然后又绕到我后面,两个手掌托着我的下巴,把我悬的托了起来,托到和他一样高,嘴里还说“小赖古,小赖古,我的骑高点骑高点看一下你外婆来了没有?”他玩得嘿嘿的笑,我疼得眼泪都要,咕噜咕噜滚出来了,他没看到我的那两滴眼泪,又说“骑的高,望的远,一望望到你妈的鳖(下流话),再望望到你爸爸给伙计婆(情妇),又望望到你屋下给乌灶公”,我一疼”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听到他说我爸爸的伙计婆就更生气了,就反过来拿嘴咬他的手,那手指甲掐他,使命的掐,他哎呀一声,就把我放了下来,还说“哎呀你是狗不是?还会咬人啊”我才不听呢,就张着一张嘴死命的追着他咬,碰着他身子哪里就死命的咬哪里,他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好玩,边被我追着边笑,边说“小赖古,过来咬啊啊,过来咬啊”我一听更生气了,追得更紧,张着个大嘴就要把他吃了一样,这些子他发现,真把我玩反骨(发火了),赶紧用手钳住我的嘴巴,就来哄我,一会说“你爸爸冇得人家拉进伙计婆的房间”一会儿又说“都是我不好哈,不哭了不哭了哈”我一听哇的哇的哭得更大声了,这些他没办法了,搞不掂我了,软的不行来硬的,于是他眼睛盯了我一下,不要哭了哈,不要哭了哈,你再哭警察叔叔要拿枪来嘣你一枪了哈,我说“我不怕,你没枪”他说我是警察我怎么没枪,于是他把警服一捋,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说这就是枪,还说这个枪啊,你家里的铁锁我都可以一枪打烂,你屋下的猪、牛我都可以一枪打死,到时血飙飚射,会吓死你的,你再哭我就在你的手上也打一个洞,以后你的那只手就要残废了。就会生虫子。我一听就怕了,就不哭了,嘴里说着警察叔叔是坏人,警察叔叔应该去打日本鬼子,不能来打我,不然我告诉我爸爸,他好厉害会叫人来捉你的。这一下子他就哈哈大笑了,就说好了不玩了哈,我给你买两颗糖吃哈,于是就去旁边的商店了花一毛钱买了两颗水果糖,我一颗,我的小伙伴的一颗,但是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作为小孩子的我都有点怕他,怕他真拿驳壳枪把我们家的猪和牛给驳壳一枪了,更怕他在我手上驳壳一枪,我手上长了虫子就更不好了,但我也想要是什么么时候我当了解放军,成了解放军叔叔,拿着冲锋枪,肯定比他更神气了,看他还敢吓我不。
其实我小时候是很希望有一个先金那样的长辈的,因为我从小就是像放牛一样放大的,爸爸在村委会,妈妈一天到晚在田里,山上,喂猪,喂牛,又要照顾弟弟,家里根本没人有时间陪我玩,我上学之前,每天早上喜欢就吃一个饭团,里面包点霉豆腐,就出去玩了,有时候打双赤脚,有时候一起床就打个赤膊,满村子得瑟跑,到处找伙伴,有时候腰里面系一个我爸爸不用了的皮带,然后自己削好竹片做好竹剑,戴个帽笠,打个赤膊就出门了,中午有时候就在别人家趁碗饭,有时候妈妈干活去了,我又回来的太晚,就去爷爷奶奶那里吃点,再不然就从自己家的狗洞里面爬进去或者撑一根竹篙架在土砖房阁楼的窗户上,从窗户上钻进去。吃完了再钻出来。家里长辈几乎很少和我玩的。
而先金却完全不同,他也有个孙子,和我同龄,随爸妈住在县城,每年暑假都会回家,每次一回家,先金就似乎不用去工作了,天天陪着他孙子,给他做各种小玩意,有长枪、有弓箭、有变形金刚、有独轮车,甚至还会买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玩过的塑料冲锋枪和小卡车。他还陪着孙子一起钓鱼,一起捉蛤蟆,挖蚯蚓,挖泥鳅,一起放录音机,唧哩哇啦的教唱歌,我们住在河对面都能听得到。我每次和伙伴们去钓青蛙抓泥鳅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都羡慕的要死,他们用的是真正的鱼钩,而不是我们从书上拆下来的装书钉,那个钩一勾住,青蛙啊鱼啊,就逃不掉了,而我们的因为不锋利,所以还经常要自己磨,磨不好就断了,看到他们有一个真正的鱼钩我们都羡慕的很,别所其他的了。所以那时候先金身边总是会围绕着一大群得孩子。
他的字辈又大,因为曾姓字辈的排行我知道的大概是“昭、宪、庆、凡、祥、令、德、卫、世、有”我们村的曾姓的主要字辈都集中在“凡”到“令”字辈里,“庆”都很少,更何况“宪”字辈了,所以每次他只要一出现别有一堆的小孩叫他“公太,公太”也就是太公太公的意思,然后他听了就摸摸这个人,捏捏那个人,抱抱他又抱抱她,仿佛这都是自己的满堂子孙,自己真是老太公一样,他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因为他觉得这样才显得出自己受尊重,辈分高。
孩子们这样叫他,他便教大家各种玩法,什么老鹰抓小鸡啊,什么丢沙包啊,这些游戏之前在我们村里根本都没人知道,听都没听过,我们玩的都是农村孩子自己发明的游戏,所以觉得他教的都是城里孩子玩的游戏,是很高级的,小孩子很爱新鲜,玩的特高兴。
不过我一般都不是他们游戏的参与者,我们村一河分两岸,河对面的叫河背,我这边的叫杨梅排、垫背窝,和河背虽然隔得很近很近,但是几乎很少腻在一起玩,都是各玩各的,除了放牛的时候撞在一起外,其他时间自然而然没什么太多交叉,我们这边的孩子玩游戏的时候可以看到河对面的孩子也在玩,听得到他们的笑声,知道他们是玩的什么,可很少会跑过去,各玩各的,但是我们很羡慕他们,因为总有一个先金公太带着。
兽医先金
先金在兽医站呆过很久,也可以称得上是兽医,奇怪的是村里人很少有叫他看猪牛鸡鸭病得,偶尔也就只看过他帮小猪仔接种疫苗,我见过几次,但感觉很害怕,因为他的针管和赤脚一医生的不同,是那种特别大,特别长的钢制的针管,那个针好像一扎进去就要扎进骨头里面一样,打针的时候,装满那么一大针管的药水,在猪或牛身上,别人揪着猪耳朵,拉着猪尾巴,他一针管下去,一下子把药水全注进去了,我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吓得要死,我生怕那个猪会疼死或者被药水给毒死,后来以至于我也一段时间根本连预防针都怕打了。
有一年我村里发了猪瘟,那个猪一开始起一个斑点,接着就在起斑点的地方溃烂,然后没几天就死了,我妈妈家的猪就那样我眼睁睁的看过一头还没死的猪被埋进了我们家后山的篁竹底下,那个惨状,想着就害怕,还有些人猪还没死就直接扔到河里。
有一回我和一群伙伴在河里面自己筑的一个深潭里面洗澡,结果看到就在下游有一头猪也在河里游,我们很好奇,咦,这个猪怎么也会游泳啊,我们想把它赶到我们这边玩一下它,结果一走进,发现这猪身上已经烂得一块一块了,还化脓了,还有一股恶臭,这下子可把我们吓死了,哇的一声说这个是瘟猪,一潭的人一哄而散,从此足有两年我们都不在这个潭洗冷水澡了,干脆在一个很少人去的地方再筑了一个。
先金在那段时间到时经常看他给猪看病,他给人一包一包的白色小药丸,然后叫人家弄碎了,放到猪食里面喂,要是猪发了热,他就拿一把剪子,在猪的耳朵上剪下一小块,说也奇怪,好像是有猪被他医好了。医好了猪的人家还会在杀猪的时候称两斤猪肉给他,表示感谢呢,他对此相当的满足,每次到别人家都会问上次那头猪好了吧,没什么问题了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随时过河背来找我哈,或者站到屋门口伸长脖子喊一句,我就会过来。
村里最时尚的男人
然而先金在我们村子里出名却完全不是由于他的兽医的医术有多高明或者当过警察,他出名主要是他想出名,他喜欢出名,喜欢搞点新花样,显示自己的不同和潇洒。我记得小时候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一种被称为“驴狗”又称“狗脑“的轻骑摩托车的人这种摩托车因为前面一个圆圆的大灯,两边把手就像是耳朵,那个电动车那种坐垫和车头之间的U型凹槽以配合就真的像是一只狗了。
那时大概94到99年的时候,村里只有四辆,一辆村委会,一辆他当林站站长的弟弟、一辆电工的,还有一辆便是他的。因此有一辆“狗脑”便如同六七十年代有辆自行车一样值得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炫耀,先金有一辆,据说是省下了几个月工资买的,具体多少钱我也搞不清楚了,反正不便宜,我只记得95年的时候我家杀了一头猪才买得起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所以一辆狗脑牌摩托车的价格我就不知道。
我现在还有点印象,先金车子一买回来哪天下午便在村里骑了足足有七八趟,每到一个有房子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小孩子多的地方,便死命按喇叭,然后你就听得到一连串的小孩全部都叫“公太公太”他就按喇叭按得愈响了,诶、诶、诶,答得也越来越舒畅越来越自在越来愈得意了,要是那个小孩子叫的最大声,他就把他抱到自己车上去,带着小孩村里兜上一圈,这一下其他孩子受了激励,就叫的更欢更彻底了,所以他的喇叭一响便热闹起来了,小孩子在家里的也会跑出来,追着他的车子叫公太、公太。
后来不久大概他觉得这个还不算过瘾,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搞来了一个警报器,再经他巧妙的改装,便立刻与众不同了,他走到哪里喇叭一按,这下就不是喇叭响了,而是警报响,是那种警察抓小偷的警报,哟哟哟哟的响,于是他警报一响,小孩就不仅仅是叫他太公了,这下子叫太公那些小孩立刻改口叫警察叔叔了,他答的更欢,然后他再号召一声,走咯跟警察叔叔抓小偷咯,跟警察叔叔去打日本鬼子咯。
于是这一来他后面便跟了一串一串的孩子,这些孩子拿着棍子或竹子,一路挥舞着,喊着,好不热闹,我们大人则在自己家门口,靠着双手,笑的要死,嘴里却骂着“这个老轻骨头,老不正经,等下子跌你下来看你怎么办?”还有些大人竟也跟着小孩子起哄,张开手,跺着脚,呼啦呼啦的喊加油加油,这样一来半个村子的人都乐了,先金却越来越感觉得意,警报按得更响,嘴里还不挺喊着“冲啊,冲啊,冲啊,解放台湾,解放全中国,打到日本帝国主义,打到反动派”这样话,而我偶尔也是其中一员,想起来可真是有趣的很。
那辆狗脑,大概骑了有七八年,直到后面那两年发现村里人有真正的摩托车的人多了起来,而他那辆狗脑早已经落后的时候他才没有那般的招摇,等到2000年左右的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的车老了,面子上也是挂不住了,便下了决心从积攒了半年的退休工资里面挤出钱来再置办了一辆心的嘉陵牌摩托车,有了这辆车之后,他便接着按他的喇叭,接着哄着小孩,只不同的是,当初的小孩现在都是帅小伙了,大姑娘了,现在的小孩有了电视机也没那么许多好奇了,愿意跟着他跑的小孩也少的多了,再就是他也没有再装警报,喇叭就只是摩托车的喇叭了。
先金,别人说他轻骨头,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穿着,另一个是他的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他到的地方老树开花——发老兴。他的穿着常常根本不是农村老人的打扮,农村老人土里土气的,喜欢穿那种有四个袋子的中山装,或者老的黄色的军大衣,他呢,完全是一副城市里面老资本家或者地主老财的打扮,带着黒沿帽子,柱个拐杖,一身绸缎的唐装,还有千层底的布鞋,嘴里叼一个烟斗,再加上一副墨镜,有事没事就穿这身衣服村里到处晃,这家人走走那家人溜溜,喝个茶开个玩笑,说起话来,开口闭口必提到多少年前乡里县里某某领导怎么怎么样,和自己感情如何,有提到某某东西如何吃方才好吃,又说某某地方如何如何好玩,某一种生物如何如何特别,似乎世上的事,没有他不懂不通的。
看他走在村里感觉是中央领导来视察工作,和蔼而亲民,到了你家里似乎又是学者专家教授。他总是变着花样的在村里招摇,我们背地里笑他,却也喜欢和他说笑,觉得很有趣。据说他那一身行头是他特意看了电视之后要在县城工作的儿子一件一件寻出来的。之后我记得他的衣服大概也换过几套不同款式,猜想也应当是某些地方最为流行的风格了。
穿绸缎,叼烟斗,拄拐杖,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中央领导、学者专家、地主老财、资本家、海归,但在我们村里人眼里他更多的含义是老不正经,说他是想去勾搭谁的婆娘。说他的确是是中央领导,来视察工作,视察视察都视察进了婆娘的被窝,他那个拐杖都是用来专门“敲窗户”的,所谓敲窗户就是因为我那里的嫖客一般到了女方家,都是先敲窗户,打个暗号,然后婆娘打开后门来迎接,故我那里“敲窗户”即指偷情,嫖婆娘。
他在我们村里处处留情,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据说都有,一般来说都是他本姓的人的老婆,按字辈可以叫爷爷,也可以叫公太,至少也是可以叫叔叔,据我所知他嫖过的其他姓的婆娘还真是不多,大部分都是和孙子,曾孙的媳妇好上的。
白天叫着公太,晚上做着苟且之事,我妈妈外姓的人看来,都哈哈大笑,都说“哎呀,你们姓曾的公太,真是好公太,又是公太,又是太公,又是公公又是大伯,又会半夜三更帮你照顾老婆,清早起来又会帮你扒灰,姓曾的人可真是有福,老是出得这样的人到”每次开这个玩笑姓曾的人便都会脸上十分的挂不住,嘴里嘿嘿的笑,心里恨恨的,骂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为姓曾的抹黑了。
他偷情的具体过程我没有见过,只从大人的玩笑和妇女的消息筒里面左右听了一些,我记得最清楚地一个便是先金的邻居在河里和一大群女的洗衣服的时候传出来的。据说先金的伙计婆,最亲的一个便是他的邻居,两家人就隔上下一个花头坎,女的叫红秀,老公不在家,身体很壮实粗大。说起话来罡罡响,有一种很夺人的气势,她是我妈妈那边的女儿,算起来可以叫我妈妈姑姑,是很亲很亲的人,从小本来玩的很好的,但是到了我们村里之后,因为我爸爸当了村干部,又是姓李,他们家姓曾,两个姓氏之间存在着某些莫名其妙的敌对和眼红的心理,所以她和我妈来到这个村子之后关系反而不好了,根本不像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闺女,没有一点亲切感,在我爸爸每当村干部的那几年,她还特意把牛偷偷的赶到我们家的田里吃谷子。
还有一回,我家里的牛明明就在牛栏里,她硬说是我们家的牛吃了他们家的东西,要我们赔钱,还说我爸爸不在村委会了,这下子不怕了,把我妈给气哭了。当然此处并非我记恨于她,而是说明她的确是一个从身体上到心理上都很强势的一个人,他的老公被她压得在我们村里走路都低着头,没自信了。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在我们村里竟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她守电站的老头,还有护林员,还有这个曾先金之间的关系都是我们所熟知的。这里大家就要奇怪了,先金怎么会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呢?说来也奇怪,在农村,至少是在我们村,只要是这个女的愿意,什么人都有可能是的伙计公,两人都可以亲热,老少美丑有时候界限和评判标准也不是那么清楚,这大概算的上是农村的“实用主义思想”吧。
所以在这样观念的促使下,公务员的中央领导的学者的专家的曾先金和粗大壮实纯农村妇女的周红秀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再者他们是邻居,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古便有这道理和数不清的典范。他们只是效仿和践行而已,先金有老婆,不过他老婆老实,出了干活其他的都不大管,其实也管不了,所以据这位先金的邻居说,有的时候先金半夜说是出来上个厕所,实际上就跑到红秀的被窝里暖了一暖,还说先金年纪大了,干事没力气了,也就一泡屎的功夫就解决了,这个一说一潭里洗衣服的婆娘就都笑的前俯后仰,后来这个说法也经多方引用成为了经典,别人一见到先金就问“你跟婆娘搞诶,一泡屎的工夫够不够?不够的话有没哪个帮你?”这个笑话一出,真的是倒了先金这个花花公子八辈子的脸,后来还和放消息那邻居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呢。
先金在最近几年颇为低调了,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按别人的说法是,他现在大概觉得自己跟不上潮流,更不可能引领潮流了,他那摩托车现在已经几乎是村里款式最老且最烂的一辆,所以喇叭也不按了,而那些小孩子自己的爷爷有时都懒得叫,一天到晚窝家里看电视,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都不会玩了,哪里还会再管这么一个太公太爷的,所以他打村子中间过,难得听到几声公太了,这一点他大概感觉会是十分的落寞吧。
到那之后,我也去了外面读书,关于他的故事也就听得少了,只知道他把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带他的两个小孙女了,使尽各种浑身解数去哄孙女开心,做各种玩意给孙女玩,也很少在村里招摇。只是每家办什么大事情或村子里面办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还会出来想牵个头,但一般都让他到处跑到处洋一洋却不让进入权力的核心,因为他扒了曾姓的灰,摸了曾姓的黑。要是他实在没什么事干,或者和那个婆娘好上了,就帮人出一出主意,吹上一番自己的了不起,动员动员些没读过书的人看谁不爽,到乡里面去告上一状,以显示自己还具有各方面的影响力,这也是人所共知的。
他的家族本来因为自己弟弟曾宪宝在林站当站长,加上自己曾干过警察,干过公务员,儿子又混的很不错,应当是村里的大家族了,但没想到两兄弟不团结,互相比,比谁能干,不但两兄弟比,就连和他们的妹妹之间也比,现在是想比也没法比了,三兄弟前年当林站站长的弟弟死了,打短命,说是说脑血栓暴病而亡,我们确认为是遭了天谴,这人的具体的情况以后我会专门去写出来,可奇怪的是,弟弟死了,先金不但不难过,那天还特别的高兴,说“哎呀,这下子好了,又死了个恶人”让人不可以理解,但又让我们村受过宪宝作难的人,感觉大快人心,以此说明宪宝死的好的证据。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料不到的是,先金自己竟然也这么快就没了,就在今年下半年,之前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么病,大概是我回去太少的缘故吧。当弟弟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很震惊,相当曾经这么要潇洒的一个人,就这么一下子就去了,真是不可思议。现在回想一下,从小到大村里已经不知不觉去世了很多人,我的亲人,别人的亲人,我的童年伙伴,别人的儿子,自杀的,得病的,熟悉的,陌生的,一不小心就再也看不到了。有恩的有仇的,恩还来不及报,仇也来不及记,就都这样告别了我们,我知道那一代人,我爷爷奶奶那一代人正在远去,而我比我父母那一辈人稍大的一代人也即将远去,十年二十年之后,我的父母那一代人也将远去,或者更快或者慢上那么一点点,但这是潮流,阻止不了,而我也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尽己所能,尽力而为。
我走的越来越远,我担心我有一天会失忆,失去关于村庄的所有记忆,我失忆,我的亲人失忆,我这一代人失忆,那么这个村庄也要失忆了,村庄已经在岁月的长河,时光的沙漠里失忆过无数次,我们所做饿这一切只是掬起长河一滴,试图保存,点滴于江河实在太小,但以此一滴浇灌草木,大约也是有意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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